週五晚上回去,我食不下嚥,
葡萄樹剛低聲跟小姑說,曾經當過護士的小姑就馬上眼眶泛淚,
公婆進來,我們假裝無事。
「喔!下周要跟同事聚餐啦!沒有要回來噢!」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能談笑風生。
順道晚上回了娘家,查了些資料,
胸部陰影3公分在支氣管主幹上、咳血、沒有發燒(應該不是肺炎)、沒有咻咻聲(也不是肺結核)、醫生說三十幾歲可惜……
那……不就是肺癌了嗎?
肺癌一向很難察覺,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。
沒有抽菸、沒有喝酒等,也會有肺癌的發生。
三公分……那就是第三期了!
第三期的話,也無法進行手術,
五生率(五年存活率),
只有約10%!
10%!
面對爸媽,想到葡萄樹也許不會再出現在我身邊,
以前說的以後老的時候要推輪椅帶他去曬太陽,
要和他去旅遊露營、要和他一起做好多事情、他是我最重要的人……
我再也忍不住、無法堅強,在爸媽面前崩潰哭了出來,
如果最壞的情況……(哽咽)
輾轉反側,無法成眠。
我該想些什麼呢?
我該做些什麼呢?
也許這個是上天要給我的考驗,
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他一定是要借這件事情告訴我什麼。
我不能待在「為什麼是我們」的低潮時,
我要想想我要做些什麼?
先不要讓公婆知道,
查了些網頁,
初步想了一下,
房子大概要賣了,
車子也要賣了,
臺大在這方面是權威,可能要北上轉診。
幫葡萄樹請病假,我請育嬰假,一切都先暫停吧。
保險先聯絡,看狀況提供意見,
有什麼醫療資源都要用上去。
標靶藥物一顆動輒幾千幾萬,葡萄樹一定捨不得,
「不用想,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!」我說。
化療、生機飲食、偏方、中醫,一定有很多的關心和提供會從四面八方而來,
看葡萄樹的機緣和運氣了,
只能想著,治療的時候我一定要在旁邊陪他,
只要能力可以做到的,
不顧一切可以做的一定做到。
如果真的化療,
旁人的支持很重要。
朋友、家人,
我要去聯絡他的朋友。
啊!不知道葡萄樹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願望,
要趁體力好的時候快去做才不會後悔啊!
如果是真的,希望他可以撐過五年,
五年啊!小葡萄七歲,
應該可以了解,
我要怎麼告訴她們?
噢,對了,生死的繪本還有葡萄樹要錄音,
他會想要錄到兩個小女兒二十歲嗎?
也許我不該聽他錄,
我一定會哭。
週六,帶學校的孩子去小人國和數位學伴(中原大學的大學生陪伴計畫)的大哥哥大姊姊相見歡,
整天,葡萄樹身體依舊很不舒服,
全程帶著口罩。
看著他牽著小葡萄,
我只有想著,
我要多拍點照,
也許這樣的機會不多。
以後小葡萄會記得爸爸帶他來過遊樂園。
家人一直聯繫中,
下週要做斷層掃描、還要嚥痰。
我跟小姑說:大概衝擊最大的就是公婆和孩子了。
小姑說:「孩子還那麼小……」
我第二次淚崩。
我做再多,永遠無法替代葡萄樹在家裡的地位阿!
我如何兼顧慈母嚴父,
孩子問爸爸去哪我要怎麼回答?
他們的楷模呢?
晚上睡覺總要爸爸陪啊!
需要心理輔導嗎?
我要準備些什麼?
以後兩個小傢伙怎麼照顧?
周遭有誰可以替代爸爸的角色?舅舅嗎?
我開始思考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,
迎接要來的大浪。
回程時,孩子因為沒有告訴家長接送時間,
家長直接在學校的粉絲團質問請校長出來面對。
當下,我看著戴著口罩奔波一整天的葡萄樹,
他吹了一整天的風,
想起他在我面前病懨懨,
對待學生依舊堅持,打起精神照顧。
我真的……再也沒有好EQ面對。
到底,葡萄樹這樣付出是為了甚麼?
不是應該在家裡休息嗎?
醫生說他不能勞累。
我好心疼。
後來家長知道誤會一場,終究歡喜落幕,
但我也已經像遊魂一般,
在生死面前,我們都好渺小。
期間,家裡已經雞飛狗跳,
眾小姑全都回來,
姑丈也都從外地回來幫忙。
全部聯繫動員。
送完孩子等家人接送後,
晚上六點一到家,
小姑馬上和我們驅車,
選擇了另外一家醫院,重新檢查,
馬上排定了斷層掃描,
當天看狀況嚴重與否。
焦急萬分、愁眉不展,
一群人還是瞞著長輩,
亂說著要去哪裡就全部出門,
所有人擠滿了小小的診間室。
等待、心理準備、沙盤推演。
標靶藥物、化療、台大醫生、氧氣機……
嚴陣以待。
醫生打開X光片,正要排定斷層掃描前:
咦?X光片的肺部陰影?沒有陰影啊!一切很正常啊!
(未完待續)